柏 殇
——湖北钟祥 肖文华
“青山园”园主高华先生告诉我,他去年春天栽植的一棵绝好的柏树桩“夭折”了,令人痛心疾首!我却不以为然,真的“绝好”吗?真的令人痛心疾首么? 去冬岁末,从江浙来的养柏高手小王说,高先生失去了一个罕见的柏桩;今春年首从武汉返乡的好友小刘也对我说,高所失去的那个柏树桩单从经济价值上讲,就可以抵得上一辆高级小汽车。这就让我愕然了。这两位见多识广,江浙一带甚至全国各地绝大多数的名家大户盆景园的精品他们都见过,他们的看法是有份量的。我决心去“青山园”看看。 这天清晨,高先生亲自驾驶着私家小车,专程接我和小刘到离城十公里外的“青山园”去,“青山园”,依山傍水,是高华先生投资百万余元苦心经营多年建成的盆景园。园内精品多多,我无心欣赏,专去“凭吊”那死了的柏树桩。 一进园门,首先现入眼帘的是一个庞然巨柏横卧在黄土地上。这哪是树桩,简直是一条传说中的神鲛,是一条从大海深处冲出水面,穿云破雾,坠落在荆楚大地“青山园”里的鲛龙!它,铮铮主干,曲曲扭扭,基爪强劲,虬枝上苍翠的叶片尚在,舍利、裂缝、空洞及树干上斑剥的鳞皮都是千百年来风雨洗礼、雷霆轰击所留下的痕迹。‘鲛’虽然“作古”了,但是它的体内仿佛还隐藏着万钧之力!刹那间,它在我心灵深处的感光片上留下了永恒的印记。 ‘鲛’,有王者之气。离“青山园”不远的松林山下,沉睡着一个明代帝王,多少年来被无数信徒们顶礼膜拜,而有王者之气的‘鲛’,却只能让目睹了它雄姿的桩迷们撕心裂肺。如果东瀛的木村正彦来了,如果中国做松柏盆景的顶级大师们来了,他们看到死去的‘鲛’感受如何?我想,他们定会惊叹,定会震憾!来自省城的小刘围着‘鲛’看了又看,转了又转,仿佛在给它作最后的遗体告别。他喃喃自语:可惜呀可惜! ‘鲛’之死,谁之过?是园主高先生的过吗?不是。是采挖者小周的过吗?也不是。只怪‘鲛’太好了、太绝了,任何盆景人见到它都会不遗余力地“请”它下山,何况高华先生!高对‘鲛’如同对待贵客一样,精心伺候了它数月之久,不料它还是死了,是渍水还是虫害,还是……一些全国知名的养柏名家知情后说:养松柏就像你们湖北人养对节白蜡一样容易,怎么会养不活呢!我茫然……。 最难受的还是园主高先生,他说,今天什么事也不想干了,到大山深处去寻觅‘鲛’的踪迹吧,我们一行四人(高、周、刘与我)驱车进山了。车在环山道上缓行,路越走越难走,山越来越险峻,景越看越迷人,小车开进了大山的怀抱,小刘不禁赞叹:青山如黛呀,青山如黛!我无心赏景,只顾寻找‘鲛’的身影,在左边的千仞绝壁上,倒挂着千百棵临水式、悬岩式的松柏,像千百条长短不等、粗细不一的鲛龙。它们,窥天地之奥,达造化之极,翘首苍穹、吞吐日月。“看,多象死了的那个桩!”小周喊。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只见一棵柏树“咬定青山不放松”,根爪紧抓山腰石隙,探出树干,凌空飞展,在夕阳的余晖里更是灵光四射。小周亢奋极了,他像猿猴一样,轻盈地往上爬,高华也敏捷地跟上,小刘兴奋地说:“我也来攀缘一次吧!”笔者年迈无能,只能在山脚下喊:注意安全。没多久,登山者们停住,在绝壁上双脚无法前移了,只得望柏却步,缓缓下山。 打道回府了,小车沿原路返回,返回途中留意路旁山脚四周很多松柏都有被砍伐的累累伤痕,有的还被拦腰锯断,小周说:绝大多数木料是被山民们砍去制作香粉或做熏肉去了。年覆一年,在既得利益的驱动下,一批批柏树倒下了,一棵棵古柏消失了。 我心颤抖,柏殇啊柏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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